大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了,开门的是霍宅老仆,被霍朝称为张叔的人。

    他看到阮安安先是一愣,但并未说什么,只侧身让她进了门,然后默默把她带去书斋处。

    府里安安静静,走廊两旁的红灯笼也换做了白灯笼,在暗淡的天色下闪着同样暗淡的光,垂下点点黑影。

    几名小厮一声不吭的打扫庭院,阮安安心绪复杂,心中只徘徊着那个白衣背影。

    书斋门大开,霍朝一身孝服坐在书几旁,正在整理着父亲留下的藏书。

    阮安安在门口停顿了片刻,默默盯着那低头忙碌的身影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短短一日,他似乎瘦了很多,低着的头看不清面容,但下颌弧线更锋利了些。

    霍朝似是突然感到了什么,蓦然抬头,狭长的眸子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,满是疲倦和漠然。

    看到阮安安,他愣了半响,随后嘴唇动了动,却是一句话也没说,继续低头整理书册。

    阮安安心中涌出一股痛惜之情,不自禁地走上前去,默默陪在他身边。

    许久,霍朝突然开了口,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对她说话,沙哑着嗓音,低语道:“我曾经很恨他。”

    阮安安知道这个“他”指的是谁。

    “小时候,家里只有我和娘亲,几个月都见不到他一面。我一直以为他根本不在乎我们,他只想当一个好官,清官,他的心里只有百姓,没有家人。”

    霍朝淡淡说着,阮安安静静听着,天色越来越暗,烛光亮了起来,一丝夜风吹进书斋,周遭一片安静,只有霍朝低沉的声音在风中飘散。

    “娘亲病了,我给他写信,希望他能回来看看娘亲,可——”霍朝的声音哽咽了,“可他直到一个月后才回来,在家待了不到7天,又匆匆离去了。他说灾民需要他,可娘亲也需要他,他为什么看不到娘亲留恋的神情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之后不到两个月,娘亲就去世了,临走前一直记挂着他,叫着他的名字,可再也没能见他一面……”

    霍朝的眼中涌出了一汪泪水,好半天,他才接着说道:“我曾经很恨他,这么多年来,一直很恨,但现在,他也走了,我不知道还要怎么去恨……”

    阮安安默默听着这一切,久久不言,她明白,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,任何安慰都无法抚平一个少年心中多年的积怨。

    许久许久,俩个人静静的,只听得到枯叶掉落的声音。